女人的身体在夜风中变得冰冷

这是梦见坡的第18期，祝大家节日快乐。

图文 / 胡晓江

坠落

男人在客厅里生了很久的闷气，推开卧室的门发现妻子正侧脸坐在窗台上，两只脚都挂在窗外。他轻轻走过去，唯恐惊扰到她，靠近时才猛地将她拦腰抱住，牢牢固定在怀里，女人倔强地抓住窗框，双脚依然悬在夜空中，扭头不去看他，脸颊上还挂着泪痕。

对不起，我等了很久才等到你，男人说，每天晚上，我放弃八点档电视，也从不去同事家饮酒打牌，一直苦守在窗前，等待有合适的人坠落，当我终于看到你时，才感到时间并未虚度。我知道你的身体在漫长的坠落中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，所以提前烘暖了毛毯，热好了牛奶，连每日限量的餐券都是充足的，直到抢身抓住你的瞬间，我才得以奠定一切，这栋屋子将长久地属于我们，因为我们组建了家庭。说到这里，男人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。如果你从这里跳下去，会经过无数紧闭着甚至拉上了帘子的窗户，等待很久很久才会有一扇恰好开启，屋里却透出白炽色而不是橘黄色的灯光，有没有像我这样认真踏实周到的男人在等待你，也是未可知的，也许他只是漫不经心开着窗抽烟，事先并不知晓你的到来，全无打算，却凑巧伸手接住了你。从毫无准备的寒冷开始建设一个家庭，那对你来说是多么的不幸啊。

女人紧蹙着眉头，仿佛陷入了独属于自己的神思，并没有被他这番言辞恳切的话打动，男人想到了什么，忽然又变得怒气冲冲：难道你已经和楼下的男人眉来眼去很久了，他们正在等待时机接住你，你们约好今天来激怒我，也许为了这一刻你已经预定了好几个下家，这样才能万无一失，既然你这么想走，我......

女人的身体在夜风中变得僵硬冰冷，男人仿佛揽着一具瓷器，话音未落，他双手搂着的位置一空，女人在窗口短暂地站立了一下，敏捷地跃出了窗外，男人只来得及握了一把她的小腿，就被她紧绷的肌肉弹开。楼下果然有男人正在聆听他们的争吵，此时伺机伸出手来试图接住她，丈夫半截身体探出窗外，差点失去平衡，却看到楼下男人的动作，怒气冲冲的吼叫尚未出口，女人在空中迅速抱住膝盖，将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，躲过了第二个男人的手掌，继续向下坠落，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沉默夜空。

收录于《月球上的父亲》